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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名花有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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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蔚在元明城沒有府邸,此番回京,離元明城還有一日之遙,建英王府的長史官已恭恭敬敬地在路邊迎候了。長史官呈上建英親王的親筆函,也沒什麽客套話,只說文蔚在元明城的時日,只管在王府住下,一應需求,吩咐長史便好;自己有要事在身,就不來見了。文蔚想所謂要事,必然是事關慈恩殿的天下第一畫之賽了;詢問長史,果然如此。自皇帝有意興此賽事之日起,建英親王就離了王府,不知跑到哪裏去了,隔十天半個月的才回來一趟,甚至整整一個月都不回來。如今把泰安侯請到自家府邸,別人都道是他要與小五絕好好地敘舊,不料他連面都沒露一次。明英親王聽說後連連搖頭,道:“九弟行事,當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。”不過就連他這個親哥哥,也不知道建英親王在搞什麽名堂。

眼下突然與文蔚相見,菊曉寒又驚又喜、又疑又怒。驚的是乍然而見,喜的是故人重逢,疑的是文蔚深夜前往鐵蓋子墳,怒的是他居然在墳前失聲痛哭,仿佛不知墳中所埋是他的殺父仇人一般。他急切地想要問個明白,戴玉梳與珠兒之事卻又擠上心來,竟不知說那樣,只覺胸中激蕩;此時再無戰意,一時松懈中傷勢反而發作,一開口,話還沒說出來,先咳了一口血。

文蔚見了,十分慌亂,含淚急聲問道:“四叔,你受傷了……你……你覺得怎樣?”一陣關切,又想起那亭子裏的書來,再添忙亂。護在他身邊的兩名男子先見夤夜闖入王府之人再無惡意,倒也放心,後來才知菊曉寒是文照琴的結義兄弟、文蔚的叔叔,都面面相覷,似有幾分尷尬。那叫孔雀的倒還沒什麽,另一人幹脆就抱怨文蔚:“你家叔叔真是莫名……萬幸沒出大事,否則讓我以後怎麽見你呢?”菊曉寒才想,那殺人滅口原來是認真的。

宋志瑜早被那男子打暈過去,也急急忙忙地救醒來。此番五人相處,氣氛當真古怪,不過文蔚受了傷,菊曉寒也受了傷,各自包紮,有夠忙的,倒緩了一緩那陣無名之狀。文蔚將菊、宋二人請至花廳,就這一錯眼的工夫,那叫孔雀的男子已不見了,只餘另一人,笑嘻嘻地捧了兩盞茶來。菊曉寒道了謝,起身接了。宋志瑜滿心別扭,也只能訕訕地接過來。那男子牽了牽文蔚的衣袖,將他拉到一旁,輕輕說了幾句。文蔚聽了,轉過來對菊曉寒道:“四叔,我雖住在此處,到底是客邊,今夜實不便招待,請四叔和宋少俠勿怪。”

菊曉寒點點頭,“是我行事不當在先,你不必掛懷。”

“還有,四叔……”文蔚又道,“此間主人身份不凡,我這位朋友護我,也擔了好大幹系。今夜之事,請二位切勿外傳。不然,不僅我再難見此間主人,我這位朋友就更為難了。”

此時四人落座,那佩劍男子坐得比三人稍遠了一點,位置也底了一些,顯見是自謙身份。菊曉寒已收拾好了心情,起身道:“還不曾請教這位小英雄名號?”

“嗳嗳……”那男子笑道,“我叫寶瓶……你們說你們的,不必管我了。”說著從果盤裏取了個大石榴,自顧自地剝著吃起來;見宋志瑜眼瞅著自己,笑道,“咦,你也要吃麽?”幹脆地把果盤推了過去。

菊曉寒聽了寶瓶之名,心想自來江湖上不曾聽聞這等名字,宋志瑜卻哎喲一聲,直瞅著寶瓶,驚疑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是‘三禦前’?”

寶瓶嘻嘻一笑,並不回答。

宋志瑜仍是疑道:“手刃大逆之賊陳迎甫的……就是你?”

此言一出,菊曉寒再次刮目,心想按寶瓶的年紀來算,他那時不過一小小少年,居然就有此事跡?

世人皆傳,威光皇帝與心腹近侍誅殺陳迎甫,內中細節卻並不清楚,不過宋志瑜身在元明城,總算多知道一句兩句。“嗳嗳……”寶瓶道,“莫要這樣說,讓另外兩位聽見,孔雀倒也罷了,柏齡可是個愛計較的——尤其愛跟我計較。”

文蔚在一旁對菊曉寒輕輕道:“寶瓶乃天子駕前親衛,號為雲使;與風使孔雀、行疆使柏齡並稱‘三禦前’。昔年助天子親政,三人皆有擎天之功。我在講武堂的時候,他與我同學,對我極為照顧。”頓了一頓,又笑道,“現在對我也極為照顧。”

寶瓶仍是嘻嘻笑,“你是侯爺嘛,有錢有勢,拍拍你的馬屁總是沒錯的。”

靜默片刻,菊曉寒決定還是先論親愛再議怨仇,便問:“賢侄,你可聽說過昔年梧桐小築的琴師戴玉梳?”

他到底是江湖俠客,行事灑脫,只道知便知、不知便不知了,又一心念著珠兒是文蔚的親妹妹,需早告訴他才好。卻沒想到文蔚書香世家,哪有隨隨便便就談論亡父風流事的道理?更何況半夜三更,戴玉梳又是樂伎身份。寶瓶倒也罷了,還有個宋志瑜呢,既是年輕後輩,又素不相識,文蔚知也要說不知,便茫然道:“不曾聽過此人名字。”

聽他如此答,菊曉寒顧慮,怕貿然而言,又有詭異之處,反讓文蔚心頭抵觸。靜了一靜,他又問:“你如何半夜……去那鐵蓋子墳?”

文蔚倏地漲紅了臉,遲疑好半晌才道:“那日醉酒,一時失了行止……”忽又疑惑,“四叔,你怎麽知道……”

菊曉寒聽他語帶推脫,竟是對自己有所隱瞞,不由一聲冷笑,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。”

文蔚霍然回頭看著寶瓶。寶瓶仍是不緊不慢地吃著石榴,口中嘆氣,“唉唉,當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,看來這事人盡皆知,想要滅口也不成了……唉唉,你說你哪天去不好,非是那天?正降了兩級的官呢!這話傳出去,誰都要當你是心懷不忿意圖造反……造反!造反誒!這兩字是隨便玩的麽?唉唉,你今晚上別睡了,趕緊寫一張認罪請罰的折子,明兒一早我替你遞上去……唉唉,你說你早幾日去呢,降降級也就過去了,現下怎麽好?請皇上再降你兩級……唉唉,你文采好,寫折子順便幫我也寫一張……”

聽他一句正經一句不正經的,似乎玩笑卻面色凝重,可知鐵蓋子墳一事於他、於文蔚都是絕大麻煩,菊曉寒又替文蔚擔憂起來;又想起當年文照琴忽然就被革職抄家、天牢受刑,此時聽文蔚官階被降,油然緊迫,但於朝廷之事又一無所知,只著急問:“你如何被降了?”

文蔚道:“我從戶部調任兵部……四叔你看我像是該在兵部幹事的人麽?實是一點經歷都沒有的,哪有一去就高高在上的道理?所以現在只擔個從四品參詳郎的差事,先在靖國公手下做兩年……”一面說一面皺眉,顯然也在為鐵蓋墳之事思量不已。

寶瓶忽問菊曉寒:“話說四老爺,那天晚上,那人為何守在鐵蓋子?我當他不是好人吶……”

文蔚聽得雲裏霧裏,問:“你說誰?”

寶瓶不耐煩道:“你以為四老爺是怎麽知道的?你當那天晚上鐵蓋子就我們兩個?那草裏還藏著寶貝呢!我要當時就滅了他,又怕你喝多了酒、再受驚嚇,吐我一身怎麽辦?他跟著我們一路回了吳橋道,我看他當真是喜歡我們兩個、想跟我們交朋友,就給他留了信,請他有空來坐坐。四老爺是看了信,覺得我這人還不錯,今晚上才來做客的吧?”又一笑,“嗳嗳,其實昨晚上就來過了,對不對?”

文蔚只聽懂鐵蓋墳前另有一人之意,至於後面的完全不明,只按他字面的意思去想了,呆呆地問:“你要交朋友,如何不告訴我一聲?叫我好生失禮。”又說,“四叔你昨晚就來了?為何不來見我?”

宋志瑜想:好個書呆子!只聽寶瓶怒道:“你個書呆子!這種半夜三更跟著你走路的朋友是好交的麽?你當我這兩日為何緊守著你?你當我今夜為何把孔雀也拉過來?還不是怕來了四老爺這樣的厲害人物,一時疏忽,讓你受害?”

文蔚失聲道:“你這兩日寸步不離,是為護我?你把風使拉來,也是為護我?”他瞠目結舌道,“你……你們兩個是天子親衛,卻來護我……這話傳出去,叫我怎麽處?”

看文蔚絲毫不在意是否有人來害自己,卻畏懼人言,對寶瓶竟有三分責備、情急起來,菊曉寒也覺心口一涼,想:他不過是被暗中關照了兩日,便這樣緊張,只因那人是天子親衛……這便是朝廷的險惡罷?他只是個書生呢,卻時時刻刻要防範嚴密,一絲一毫不可受人以柄,真真辛苦。他若不是什麽官、不是什麽侯,或許不至這般戰戰兢兢。天家威儀,半點侵犯不得,梅兄……梅兄你難道不知?還是與先帝交道太深、忘了規矩?若沒有什麽九龍禮梅,只怕你也能少受些苦楚……當真是伴君如伴虎,就算虎無傷人之意,有心人卻也會借老虎之名來害你……梅兄梅兄,你若不是太傅,只是個布衣書生,就算沒有什麽元明四友的虛名,只與我和竹三哥琴劍相交,說不定我們三人今日還能把酒言歡、更平安一世……

“所以這兩日,是我跟皇上告了假、來跟你敘舊的!”寶瓶冷冷道,“孔雀今天晚上,也只是來吃了頓便飯而已——四老爺,宋少爺,是這樣的吧?”

菊曉寒這才明白,那不要外傳之言,還有一層替文蔚遮去僭越嫌疑的考量。他岔開話頭,看著寶瓶笑道:“我現在還帶著你的信呢。”意思是那兩分劍氣未去,還得讓寶瓶來解。

文蔚又好奇地說:“四叔你給我瞧瞧,平時要他提筆,可是千難萬難的。”

寶瓶一聲呻吟,“四老爺,我的字難看,入不了書呆子的眼,您別讓我出醜。明兒我重新刻苦寫張好字給您瞧。”

菊曉寒聽他暗示不要讓文蔚知情,自然是不好意思讓文蔚知道他留暗招傷了自己;既有應允,他便不再多話。

寶瓶又道:“四老爺,宋少爺,還有一事請二位擔待——吳橋道直通王府,此事萬勿外傳,傳出又是通天的麻煩。”

文蔚猛省,“是了,差點忘了這事。四叔,這事可千萬不能傳出去。”

菊曉寒也納悶建英王府為何如此格局,他道:“你既囑咐,我自照辦。”想了想,又道,“不過此事已有數人知曉了。”

寶瓶牙疼似地哼了一聲,向後一仰,似是要昏倒,愁眉苦臉地對文蔚道:“既如此,天亮就得把那夾道填了。此事只得你去和九爺說,我是不敢開口的。”

菊曉寒見文蔚十分為難,心下不安,歉然道:“此事是我說出去的,實不知有這樣厲害的關系,到底是何情由?當真無法補救麽?”

“皇家規矩,自是不好錯亂的。說起來……”文蔚頓了一頓,笑道,“四叔你可還記得,我家原來有個芍藥園子?”

不知他為何突然轉了話頭,菊曉寒答道:“當然記得,那是你文家特有的‘金絲五絕藥’。每年花開,先帝不都要到你文侯府賞花麽?”

文照琴閑來消遣,曾按域外文書中所載的方法培育花種,竟得了異種芍藥,花形比尋常芍藥大出一倍有餘,色澤艷麗之外,更稀奇的是花瓣上生出金絲,從花心至花盤外沿,少則七八道,多則數十道。當時元明城無數人上泰安侯府求此花種,愛花成癡者更是不惜千金,只為能得一株花苗。然而花種播下,得出的芍藥沒了金絲、花朵縮小,又變成尋常品種;花苗移出文府後,頂多撐過一季花期,或歸於平淡,或枯萎雕零。因此世人皆說,此花乃人天交感、應五絕才子而來,又稱作“五絕藥”或“文侯藥”了。文照琴蒙難那年,應當花季,卻是一朵芍藥也沒開,花株還漸漸枯黃;待文府一把火起,名花奇品盡為柴薪,金絲異種,從此跡絕。

文蔚道:“吳橋道的那戶人家,原與府中老管家有親,當時曾求過花種花苗,幾次三番,都沒成活,卻是癡心不改,年年來求。不料最後一年,還真活了一株,就在他家院子裏,至今年年開花,跟我家裏是一樣的。他們怕說出去折福遭妒,因此一直不對人言。後來聽說我襲了爵位,本打算把這花贈我,我卻外放了,於是他們就把這花獻給了九王爺。九王爺喜歡這花,不肯留在府外,又怕移栽傷了根系,便將房子整個兒地買了下來。為方便往來,後園開一道門,一條道直通過來。那邊的門其實是不開的,除了花季九王爺會去那裏住幾日外,平時也都沒人。那算是王府的一道側門吧,不過九王爺不欲擾民,一番興作沒報給朝廷。知道的人也全他一番仁心,裝不知道罷了。”

按規矩,親王府邸有土木改動,都需上報朝廷,工部有專屬衙門負責皇室宗親的構建興築之事,小至挖一條排水渠、換幾塊瓦當,大至樓宇殿堂改造,或整座府宅擇址新建。吳橋道那處若公開做王府側門,左右百姓人家便要遷離。建英親王修夾道之事沒有呈報,雖是不擾民的好意,於他而言,卻是私興土木、違了王法。若斷了那條夾道、將吳橋道的房子當做另置的一處小小產業倒也罷了,文蔚卻說:“若真嚷了開去,九王爺既舍不得那花,又不肯把花留在王府之外,依他的性子,要麽棄了這處,在吳橋道劃地、另建王府,要麽從這邊開始擴建,西墻推了,一路鋪開,直修到吳橋道去。不管是哪樣,偌大一片百姓的房子就都要拆除。雖說會給些補償銀子,終究要受流離之苦,更甚者要棄了祖業基業,那當真是無可奈何了。”

“依我看擴建比較上算。”寶瓶興致勃勃地說,“反正要動的地方都差不多,擴建的話,地盤能翻一倍呢!”

宋志瑜忍不住道:“就為一株花,要這樣興師動眾?雖說他是王爺,在他眼裏,那花比人還要緊?”

“要不咱們殺人滅口吧?”寶瓶笑道,“依我看滅口比較上算——動靜不大,相關之人也少。”忽地沈下臉來,冷冷說,“真要傳出去了,王爺私興土木雖是有錯,那可是皇上的親弟弟,頂多被皇上罵兩句;我們這些知情不報的,只好替主上分憂、讓皇上出氣了。你當讓皇上出氣是好光彩、好輕松的事麽?不如現在滅口,就算以後被皇上砍了,也算拉好了墊背。”

宋志瑜不由得怒目,菊曉寒瞟了他一眼,示意他勿再多言。畢竟吳橋道直通王府之事是他說與馬騰與宋夫人的,算來已是若幹外人知曉,難保以後不會洩露;若真如文蔚所說,要因此新建或擴建王府而驅逐百姓,論起來他也有責。建英親王的一片好心,倒被他壞了。更何況寶瓶所言不虛,有文照琴九龍禮梅的前車之鑒,他知道有些事可大可小,一時為榮,一時就為辱,更何況事關皇家,翻覆之劇,要人性命是常事。他是俠義之人,想到這裏,心頭甚不是滋味。

“也怪我。”文蔚嘆道,“那天晚上圖方便,才從那邊進來。這麽多年就開了那麽一次門,還大半夜的,怎麽就讓人看見了呢?”

“依我說呢——”寶瓶笑嘻嘻地道,“那芍藥本是你文府特有,別處都難活,唯獨吳橋道留了一株,為何?就算是你文府遺珍吧,人家本想把花送你,你卻沒有府第、又外放,只好送給王爺,為何?文太傅教導過的王爺可不止一位,送給哪位都好,偏這一位,於你文侯府的舊物萬般珍愛,鐵了心絕不肯留在王府之外,非要那花跟自己住在一起,為何?就算是九爺平日行事就是有些……咳咳,既不願留在外面,又不欲擾民另起府宅,竟違了王法,私下裏一條路直修通吳橋道,但我們去……咳咳,本不該有人的,偏有個人,為何?有個人也就罷了,若換做平時,我斷不能容,偏那夜竟讓他一直跟來,為何?就算是那夜你喝多了酒、心情不佳,我憐香惜玉、不忍驚了你,那吳橋道的門,多長時候也不開一回的,偏那夜我們兩個要走那邊回王府,為何?就算是我們兩個貪方便吧,從金鏞門進來,那裏是最近的門了,我又一時考量不周、疏忽了後面還跟著人,那人卻又和四老爺相識,為何?四老爺本不知你住在王府,卻終究從吳橋道追了來,如此你叔侄才能相會,為何?”他說書似的細數了一回,朗聲笑道,“想來件件事都寸勁地巧,仔細想想,倒像是老天爺早就安排好了似的。可惜我是個粗人,我若如你一般是個才子,一定要把這事編成戲、唱出花來……這事還真是因花而起,竟是那金絲芍藥在替你叔侄牽線搭橋,你說取個什麽名目才好?”

文蔚被他逗得笑了。菊曉寒心想:還得算上巧遇戴玉梳、約見禮梅亭,這才能在文侯舊宅遇見溫守義;還得算上這人武功高絕,能行將殺未殺之劍,而不是直接將溫守義滅口;還得算上自己根基也不弱,能解此招……但差一步,今夜便見不到文蔚。白日裏還因不知文蔚居所、為如何尋他做種種打算,夜探王府就見了他的面,而那叛黨餘孽之事全是誤會,如此也算了結、少了一樁麻煩,當真是天隨人願。或許正是梅五絕和竹刀在天有靈、保佑了一番,事情才如此順利吧。

不知怎的,他又想起那個金發碧眼的胡人來了,隱隱約約,似乎有哪裏不對頭,好像這出好戲還有一幕沒唱完,那一幕才該是最精彩的重頭戲,而唱戲之人卻壓根不打算上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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